“敢问这又是哪位天才的主意?”
“唔,我记性不太好,是哪位仙君来着?等我想想……”
“不必了,我换一个问题,”薛宴惊却打断了他,“这个主意,仙界所有人都知情吗?”
“差不多吧,”仙侍想了想,“除了那种每日只知关起殿门玩乐的。”
“有人反对过吗?”
“没有吧,为什么要反对?”小仙侍反问道,“这个决策对修真者也是好事啊,你敢说你的飞升就完全没借助鬼族的刺激吗?”
“不敢。”薛宴惊一字一顿答道。
她能在短短时间内飞升,的确和鬼族、和巨树脱不开干系。包括突破化神时,察觉闭关无用,最终也是在对敌鬼族的战场上突破的。但若说要因此感激仙界这一决策,那除非她失心疯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微微发颤的双手,抵达仙界以后,她打听了罚琅嬛仙君下
()界之人是谁,又打听了搞出羊圈的是哪位仙人,如今她却已经不想再问了。具体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仙侍看着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你生气了?”
“嗯。”
仙侍恍然大悟:“你刚刚问我种巨树是谁的主意,莫非是心存报复之意?”
薛宴惊看着他,不说话。
“克制一下,”仙侍劝道,“你连我都未必打得过,何况那些仙君?”
“我可以试试吗?”
“和我?”仙侍颇为稀奇地一指自己,得到薛宴惊肯定的回答后,点了点头,“可以啊。”
薛宴惊起身:“请。”
她率先出手,不用兵刃,单掌劈出,小仙侍连忙闪躲,看得出他不怎么擅长打架,躲得手忙脚乱,薛宴惊不过一个简单变招,便正正击中了他的胸口。
“可以啊!”仙侍称赞了她一句。
薛宴惊左掌平推,仙侍连忙来挡,他的招式堪称拙劣,放在修真界,怕是比之很多宗门的外门弟子都差之远矣,她不需要多精妙的掌法,便连连击中了他的几处要害。
不过几招之后,薛宴惊便收了手,她已经试出了对方的深浅,不必再继续。
“你确实挺厉害的。”仙侍喘着气,对她竖了个拇指。
“但我伤不了你。”
“是吗?”仙侍揉了揉心口,“我觉得挺疼的,你真没伤到我?”
“没有。”
薛宴惊垂眸,算是理解了当初仙门诸修士对阵琅嬛的无力感,他们所修的功法被仙力克制得毫无转圜余地。她的灵力很难伤到眼前的仙侍,如果有利器在手,她应当可以借兵刃之利伤他,但这远远还不够。
如果她连一名仙侍都很难战胜……大师兄的死仇、二师兄的手臂、死在琅嬛手下的修士、死在鬼族手里的百姓、困在羊圈里的修者、从古至今的飞升之士……
她在一瞬间想了很多很多。
没有办法,没有出路,哭无用,闹无用,手中剑无用……连死也没有用。
“你在想什么?”仙侍见她思索,忍不住又问。
“没什么,”薛宴惊缓缓摇了摇头,“我该继续整理文书了。”
“唉,你这么勤奋,我都舍不得放你走了。”仙侍笑着嘟囔了一句。
薛宴惊重新坐在油灯下,执笔给一本本文书打上分类的记号。
百战百胜无敌于天下,她该与那段人生彻底告别了。
玄天宗里被师兄师姐们爱护的小师妹,那段人生也已经终结了。她想过四明峰的日子终有尽头,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说声再见,就被命运裹挟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
仙界,于她而言,该是一段新的开始。不会再有百战百胜的战绩,也不再有人爱她。
这条路会很难走,没有速成的办法。
大概……也会很漫长。漫长到她终于能够理解为何曾经数万飞升者最后都陷入沉寂,没有反抗,没有波澜。
薛宴惊把看过的文书单独摞成一堆,认真做着眼前的事,仿佛她真的自出生起便是负责整理文书的凡仙,再生不出旁的心气。
仙侍在她身旁看了一会儿L,很快觉得无趣,打了个哈欠,提着灯离开了。
薛宴惊的笔尖在书案上顿了一顿,逼仄的房间、昏黄的油灯、无尽的活计,也许就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人生了。
她曾经是一柄锋锐的剑,如今却要去做一支迟钝的笔。
但是……
“万物相生相克,我不信这巨树无解。”当初在鬼界她这样说,如今她还是这样说。
她不信仙界没有破绽,没有破局之法。
薛宴惊可以暂时低头,但她永不服输。
她再次展开一卷文书,既然决定了要走这条路,哪怕花上千年万年,她也一定要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