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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局面就要升级,从指责报纸胡言乱语干预朝政向着政治倾轧转变,内大学士和司礼监也顶不住了,无奈之下还得请皇帝亲自出面做个决断。
“沈老不要急嘛,村野匹夫之言何必当真。《东林旬讲》如此诋毁内官朕还不是一笑而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也就是了。”
洪涛坐在内直房里吹着冰块上散的丝丝凉气,看着院子里炽热的阳光,面对内辅沈鲤慷慨激昂的言,满脸全是宽厚的微笑,满嘴都是不疼不痒的安抚。
“陛下,《东林旬讲》只是对周贵、杜学的不法之处予以了批驳,不曾影射内官。”
自打没有被选入内,左都御史温纯是越来越烦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了,眼见沈鲤的攻势又要被烂泥一般的招数糊弄过去,赶紧续上了火力。
“温爱卿,做为左都御史,都察院之,怎可如此轻言不法?朕且问你,周贵、杜学贪赃枉法可有实据?抚宁候与锦衣卫的奏报在何处?”
对于温纯的问题洪涛回答的就不那么客气了,隐隐还有指责之意。做为国家监管机构的长,张嘴闭嘴却带头不遵守律法,太不敬业!
“如果《东林旬讲》不曾影射内官,那诸位又为何对《半月谈》如此苛求?两篇文章朕都看过了,上面只是讲了几个故事,既没有点名也不曾道姓,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如果不是怕急吼吼的跳出来为一份报纸撑腰太过明显,洪涛都不用等到朝臣们群情激奋就得在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让通政司里负责唱念文告的官员,用阴阳顿挫、颇似后世播音员的腔调好好读一遍。
然后看着他们一会儿黑一会儿红的脸,再来一次舌战群儒,看看真理是否完全失效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无法借助其威力伸张正义。
只可惜这种场面短时间内肯定看不到,目前自己还没这份实力与全体朝臣明刀明枪对垒,只能先找机会恶心恶心他们,顺便施加些压力,寻求利益交换的可能性。
而且压力还不能太大,一旦让朝臣们感觉到惶惶不可终日,那就等于帮他们把政见不同的派系全整合到了一起,拧成一股绳先和皇帝斗。
“……是臣有些心急了,然朝廷大事任由村野匹夫随意指手画脚,此举不合礼制。”
这一连串反问让温纯顿时语塞,迟疑片刻不得不率先告罪。但依旧不肯罢休,哪怕拉着《东林旬讲》一起完蛋,也要把《半月谈》拖下水。
如此决绝并不是他自己的决定,而是整个东林派系的共识。只要能找到借口查办马经纶,就可以顺藤摸瓜把李贽也牵扯进去。谁陷入这潭臭水也得掉层皮,无论皇帝如何回护,至少两广总督是干不下去了。
要问为啥这么恨李贽,除了学术上的分歧之外主要还是利益纠葛。这位两广总督上任还不到一年,就把小半个广东搞得乌烟瘴气。
李贽上任的时候先回了趟老家,然后直接把皇家榨糖厂连人带设备完完整整搬到了肇庆,更名为雪花,一边建设一边投产一边大肆收购当的甘蔗,但刚开始并不顺利。
广东本的榨糖作坊在技术、设备方面肯定拼不过雪花榨糖厂。但他们有个大杀器,那就是本乡本土多年来营造的人脉,或者叫供应链。
当农户谁认识雪花榨糖厂是谁,对于外乡人更是极度缺乏信任,不会轻变更收购商,哪怕少给点钱也愿意卖给本乡本土的榨糖作坊。
本以为这样一来,建的雪花榨糖厂就得因为原材料不足而关门大吉。谁承想李贽是带着一整套杀招来的,一招连着一招,招招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让人应接不暇。
信用不足、缺少原材料供应商不怕,还不到收获季节,雪花榨糖厂就派人挨家挨户和种植甘蔗的农户签订契约,用比往年收购价高两到三成的价格提前预定甘蔗。而且先给付四成定金,待到甘蔗成熟时再按过称重量补足余款。
这样一来很多农户就不能不信也不能不动心了。本乡本土咋滴?往年总是想办法找理由压低收购价。外乡人又如何,人家一来就提高了三成,都是白花花的现银。
不是说见钱眼开,面朝土背朝的中户人家谁不是辛勤劳作大半年,然后扣扣索索过日子,一旦遇到灾怕是还要挨饿。毫不费力,只需换个卖货对象就能多挣几成为啥不呢?
信用?人家连甘蔗成色都没看见就肯先支付四成货款,这比啥信用不强啊。有了这些银子,家人至少好过小半年日子。本乡本土的榨糖作坊谁也这么干试试,不用四成,能给两成,大家就依旧选你!
实际上农户们获得的好处远不止于此,冬还没过榨糖厂的人又来了,一手拿着总督的公告,一手提着装种子的麻袋。
总督号召民众在无法耕种水稻的坡上多种番米和番薯,不愿意种没关系,公告里讲了,交税的时候可以用晒干的番麦和番薯代替一部分稻米。
不会种也没关系,有专门的纸片上写明种植方法。相比起水稻来说,番麦和番薯更容伺候,实在不成找识字的人给讲一讲也就大致明白了。
反正不需要占用水田,无非就是多劳作一些,中华民族自古以来最大的特点就是吃苦耐劳,只要有希望吃饱累点真不算什么。
当然了,由于种子有限,所以不是谁想种就种,也不是任何人都能用番麦和番薯抵充税粮,只有与雪花榨糖厂签订契约的农户才有资格头一批享受此等福利。
其他人嘛,公文上说了,别急,目前还在试探阶段,不适合大面积推广,要等上一两年看看效果再说。另外今后还会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作物要进行试种,谁有兴可以先去当县衙找雪花榨糖厂的人报名登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