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习惯性动作,他曾在福利院的花匠身上见到过。可记忆中的花匠只是个面目平凡的男人,唯一引起沈时安注意的只有他身上那种和福利院里所有的大人都不同的气质。
当初的他不明白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气质到底是什么,现在想来,对于一个福利院的花匠来说,男人显得过于神秘了。
花匠出现在某个稀松平常的午后,沈时安甚至想不起前一任的花匠犯过什么样的过错以至于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被解雇了。
可福利院最不缺的就是离别,他很快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后来,花匠时常出现在福利院里,和峄?光速的熟络起来。花匠在婚恋市场并不怎么受欢迎,他没有爱人、没有亲人,和福利院的两个小孩儿成为了朋友。
这段回忆被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时候,沈时安才意识到,原来当年自己居然曾经用好奇且审判的眼神观察过花匠。
花匠对他们很好,经常给他们
投喂在福利院吃不到的好东西。
饶是如此,沈时安也从没像对待峄?一样对待过他,心底一直对他存着淡淡的戒备。
他也无法解释这样的戒备从何而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信任。
不信任这世界上,还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们好。
这段记忆随着他离开福利院被彻底尘封了,就算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沈时安也从未想起过这个人,就像是被刻意掩埋过。
一阵风拂过,鼻尖似乎又嗅到了若有似无的来自男人身上的烟草气味。
准确的说,那不是烟,而是某种香燃烬之后粘在衣服上形成的气味,像是烧焦了的糖,乍一闻浓烈呛鼻,可这气味之下,还隐藏着一股甜腻。
这特殊的气味,此前沈时安只在他的导师身上闻到过。
那是他的第一个导师,年轻有为,家世显赫,据说家族在海外有许多的财产,足以支撑他奢靡的活一生。
院里的其他老师背后议论的话沈时安也多有耳闻。
嫉妒、羡慕、不解,人类的情绪总是复杂的。
大多数人是真的不明白,没有了金钱欲望的驱使,如果只是单纯的学术追求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实验条件更好的海外,而选择毅然的回国。
沈时安也曾经问过年轻的导师这个问题,如今想起来,青年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出什么像样的答案来,而那时的沈时安也没有追问的勇气。
年轻的导师就像是一面镜子,让当年的他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
背负着父母的死离开家乡,离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周遭的同学都比自己大了至少八九岁,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融入。
年轻的导师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沈时安也是后来才听说,这位年轻的导师拿着学生名册随意翻阅,然后从一堆名字里指中了他。
为此,沈时安时长感谢命运和自己得天独厚的运气。不是谁都能遇上这么好的导师。
年轻的男人带着显而易见的朝气,还时长调侃沈时安像个持重的老人。
沈时安第一次去除食堂之外的大排档吃饭是他带着的,第一次邀请课题小组的组员是他鼓励的,就连第一次得到了奖学金之后的庆祝,也是和男人一起的。
那时峄?还没有考到京北,这位年轻的导师成为了沈时安融入这个陌生成年人世界的唯一媒介。
后来,那样年轻鲜活的一个人却因为肝癌去世了。
两个截然不同,又都在他生命里扮演过重要角色的男人,沈时安居然在同一个的身上,同时看到了两个人的影子。
太不可思议了。
“既然他要逼我们,那我们就杀了他得了。”易维安烦躁道,“一力降十会,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的,只要能彻底干掉,还不都是一个样。”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能彻底的干掉他吗?刚刚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没能杀死对方,那些还只是他的手下。”
“这也
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要坐以待毙吗?!”
加奈皱眉:“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犹犹豫豫的时候,没准融昉就想到其他办法超过我们了。”
“敢情你这么暴躁不安的,是怕被融昉超了阿?进了副本之后,能不能把团队放在你的私人感情之上?”
“哈哈。”易维安大笑,“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很有笑果。如果出卖我们能换阿骨复活,你怕是立刻就行动了吧?”
“易维安!”
沈时安沉声喝止了他,“你越界了。”
易维安眉心蹙紧,半晌道:“对不起。”
加奈扭过脖子没有回答,只能从呼吸的频率辨别出此刻情绪起伏。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加奈轻声道:“我不会的。阿骨也不会愿意用牺牲你们的代价来复活。”